她的弧顶是一弯蔚蓝色的奇景。
此时,她的双脚所踩踏着的灰色的石灰层,折射出一种奇妙的触感。炙热的火球,永恒的发光体,一切赞颂诗、人类历史、能量混合体的源点,太阳,正在无言寂邈的深空中凝视着她。她的四周是环形山与低谷,而她则位于这环形山谷的中心。
“我在……哪儿……”
这并不是她的眼睛。这也并不是她的身体。她向四周望去,只见浩瀚星空中只存留着她一人。她低头望去,看见的不是自己熟悉的,那副娇小可爱的魅魔的身躯,而是一片透明的虚无蒸汽。这些灰白色的透明的气体在往四周蔓延,勾勒不出任何形状,让她感觉,自己是一个无序的机体。此时此刻,她甚至不是一个生命了。
但她却确实是站在这个地方,用一双未知的眼睛,观察着这未知的景象。在她的头顶上空,蔚蓝色的椭圆星球浓缩了所有的山川、河流、高峰、深谷、文明、战争、史诗,将这些铺展成一幅画卷,在她面前沉静地叙述开来。在那凸起的、白色的一角之中,她宛若能感知到自己的存在。从这遥远的月球之上,她竟然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脉络,自己的心跳……
她伸出手去。脉络从高耸的月镜山向下逐渐延伸。她感受到了更多的脉络,更多跳动着的心,只不过,随着海拔高度的逐渐下降,那些地面的心跳声显得漫漶模糊,无法聆听到确切的声音。她的感知在延伸,如同一只蜘蛛,在这名为星球的画布上交织自己的丝线。以月镜山为中心,这个蜘蛛网覆盖到了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地方,到了任何有着夜月灵兔活动着地方。
与此同时,古老的记忆画面,如走马灯一般在她的脑海中浮现。她在记忆里阅览到了十三条巨龙,阅览到了迭代纪元,阅览到了法术评估会的三度消亡与三度重建;还有城市的衰竭与兴起,还有战争的爆发与湮灭,还有王权的更替与冲突。
“放心,”空中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,来自耳月,“我将你需要知道的记忆授予于你。细枝末节与不必要的历史,我已为你剔除了太多。否则你的脑袋会爆炸的。”
“耳月大人,这里是……”
“月球。你正在借用月球的身躯,以月球的双眼观察着我们呢。”
“诶……诶?也就是说……法术,成功了?”
“不错。你已经,是这里的一部分了。米萝,看到那一轮红日了么?”
米萝抬起头,望向远方的巨型发光体。
“嗯,耳月大人。”
“从太阳光上发出的光线,是建立奥术链接的基础。太阳本身并不提供链接能量,一切的魔法能量,都储存在这月球之上,你脚下的这颗星球之中。魔能以光为媒介,太阳光在照射至这颗星球之后,融合了其上的奥术能量,再经过反射,照射到地表之上,为所有的灵兔们提供庇护。”
“我本可以选择另外一种方法:直接在月镜山上,在我与你的身上构建起法术链接,但是,终有一天,我的这副躯壳会走向终点,而到那时候,作为中间节点的我逝去之后,无论是你,还是一般的灵兔们,都会彻底失去与月球的联系。因此,我选择了这条道路:直接将你与月球构建出链接来。这样,当我消逝之后,好歹会有人替我接班的。”
“耳月大人,您什么时候……会逝去?难道,不能为您寻找一副新的躯体,来承载您的灵魂么?”
“呵呵,”耳月的声音在笑她的稚嫩无知,“正是因为合适的躯体千载难遇啊。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把握住当下已有的机会。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会逝去——但是米萝,有了你的存在,我的这副躯体受到的魔法压力便小的多了,兴许,能够延长不短的一段生命呢。”
“耳月大人,那……那太好了。”
“你真是听话,不如说……一点也不反抗。米萝,我所让你承担的,可是这个组织的未来,这个星球的命运,原本,我期待着你会有更多的顾虑与忧愁,我甚至担心你会因为不堪其重而拒绝。但是,你似乎,完完全全地把你托付给了夜月灵兔,全心全意地信任着我们,任凭我们利用你的一切。你,为什么,能做到这个地步?”
“因为……我把我自己托付给了克莱斯代。我的姐姐大人。耳月大人,倘若克莱斯代愿意我成为夜月灵兔,并为其付出自己的一切,我便会那样子做的。我爱着姐姐大人,因此,无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……我会尽我所能,去满足她的一切愿望。”
“是这样吗……不得了的爱呢。克莱斯代真是把自己,拉入了炽热的爱情漩涡之中了。米萝,记得我之前说过吗,我可以在你与克莱斯代身上构建新的羁绊,让你们之间的联系更加地紧密。”
“耳月大人,您,真的能做到么?”
“兔子从不食言。在这修行结束的最后,当我将月球上三分之一的能量转移到你身上之后,我便会缔造出这个链接。这个链接会在精神层面打破你与克莱斯代间的隔阂,消除你们心灵之间的距离。你们将通晓对方的一切,和对方感受到同样的情感,也就是说,你们之间不再会有纠葛、纷争、矛盾,只会剩下完完全全的爱与包容——”
“耳月大人,那样的话,这个链接,我宁愿不要。”
“哦?为什么?说来听听。”
“些许的未知和神秘感……是姐姐大人令我倾心的一部分。姐姐大人的过去有着令她敏感而不悦的地方,兴许,是让她痛苦的回忆……同样,我的过去,也有着太多黑暗难堪的记忆,我不想让姐姐大人看到那样的我……以及,姐姐大人之所以令我痴迷不已,是因为我总是无法猜透她的感受,而她总是能感受到我心中的情感波动。这样的感受……很不错。倘若我们的精神完全交通了,那……那便不是我认识的她了。”
“再者而言,没有纠执的爱……是虚伪的。”
“很深刻的领悟。你虽然身体经验仍如处女,但是精神领域却成熟地如一个大师。那我便顺遂你心愿吧。不过,这样如此,真的好么?你为了夜月灵兔献出了你的身躯,而我们却对你,没有任何的回报,这总让我于心不容。”
“没关系的,耳月大人。能让姐姐大人和我在一起……这就是夜月灵兔对我最大的回报了。”
“米萝啊……呵,”耳月苦涩地笑道,“你真是,太过温柔了啊。爱究竟是怎样一种魔法,能将你们两人捆绑至如此至深的地步,我全然不可知。我是该庆幸你正巧爱上的是克莱斯代好呢,还是该庆幸克莱斯代正巧是一名夜月灵兔好呢?命运有时候,果真是很不讲逻辑的。”
“米萝,我会尝试着去破解爱的逻辑的,”耳月话锋一转,“魅魔的进食,是依靠与人的身体接触完成的吧?不知道这其中,究竟是以‘爱’为主导,还是只是单纯以‘情欲’为主导的……如果‘爱’是一种可传播的载体的话,那么,经由你的身上,我兴许能构建出全新的奥术链接体系呢。”
“只要,”她用意颇深地停顿数秒,然后继续道,“有‘爱’存在的地方,便能有奥术链接的存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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